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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夫人紧张地看着蒋长扬,见蒋长扬沉默片刻便点了头,心中不由一松,跟着蒋长扬到了老夫人面前,破釜沉舟地小声道:“大郎,你二弟的事儿我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分明。他自己不成器,还总推到你身上去,说你几次三番害他,为的是想承爵,我和你祖母实在担忧,就怕你们兄弟相残……”按她的想法,蒋长扬听到这种说法,怎么也该解释几句,只要拖住他,让药发生作用,后面的事儿就好办了。
蒋长扬断然一举手,打断她的话,冷冷地道:“我来不及了。”言罢转身就走,连解释都懒得解释。
杜夫人大急,看着老夫人,老夫人忙道:“大郎,你站住你听好了,只要我活着一日,这种事情断然不许发生”
蒋长扬头也不回,大踏步而去。
老夫人虽然生气,但仍然端坐在那里,没什么特别的反应,甚至在有客人看过来时,表面上还能维持微笑。杜夫人一颗心直落谷底,她冷厉地看向柏香,柏香一张脸青白,害怕而无辜地看着她。
杜夫人深吸一口气,暗自握紧了拳头,使劲掐了自己几下,方将那股怒火按了下去。再抬起头来,又是笑得如同春花晓月。
众人虽然都注意到了这边有些不同寻常,可蒋家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,蒋家几个族老又意识地劝酒,加上杜夫人片刻后也如沐春风地含笑过来招呼众人,便没人再去刻意追究关心。反正就是做个见证,既然双方表面上都和好了,说过不再提往事,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。
杜夫人耐着性子送走最后一个客人,又耐着性子伺候老夫人歇下,好容易才回了自己的房间。才一进门,柏香就跪了下去,拚命磕头:“夫人饶命。”
杜夫人坐在榻上,淡淡地将手从右手看到左手,从大拇指看到小拇指,听到柏香磕头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,没有先前铿锵有力了,方轻轻道:“怎么回事?”
柏香抬起血肉模糊地额头来,惶恐地道:“回夫人的话,奴婢都是按着您说的去做的,没有哪里错失一步。也不知道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。”
杜夫人温和地看着她一笑:“这么说来,是我运气不好了?我辛苦了这一场,结果倒是白费功夫了。”
柏香的嘴张了张,一任额头上淌下来的血落入口中,满口的腥咸,杜夫人却一改往日的体贴,她冷漠地看着柏香脸上的血污,灿烂的笑容里满是寒意。她不相信是她的谋算出了错,这其中必然是柏香不力,或者是柏香做了手脚,背叛了她。
看着杜夫人冷漠的眼神,柏香不敢多话,继续拚命磕头。
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柏香觉得头昏眼花,耳朵嗡嗡作响,往下磕头的动作都变成机械无意识之时,外面突然有人喊道:“夫人,夫人,老夫人犯老毛病了。”
柏香松了一大口气,虽然迟了点,但好歹证明她真的做过了这件事。她不傻,老夫人死了后,下一个必然是她。所以她擅自调整了剂量,老夫人不至于会死,也不是她的错,是药量不够。
杜夫人坐着不动,淡淡地看着柏香:“你起来吧。大约是药力不足。”药和病人之间的关系,也许个体之间有差异,毕竟她也只是听人说,不曾有亲自试验的机会。假如还有机会,下一次一定要再多放一点。
柏香含泪看着她:“奴婢是按着您说的放的,一点不敢多,一点不敢少,就生怕误了夫人的大事。”
杜夫人不置可否地起身:“你下去歇着罢,这几日也莫要再出去晃了,就好生将养着,让人看到你的伤处反而不好。好好养养,我以后要依靠你的地方还多着呢。”
柏香手脚利落地伺候她穿披风,低声献策:“夫人,这个时候也还不晚,奴婢让人放出风声去,反正老夫人是日间被气着了。”
杜夫人淡淡地道:“机会已经错过,这个时候再闹腾出去,就是画蛇添足,兴许人家还会说是我弄张弄乔,为着我自己的名声,累着了老夫人。”看来这条路走不通,还得另外想法子。
这一夜,杜夫人衣不解带,伺候老夫人一直到天明时分,方才得以睡下。才睡了两三个时辰,又被管家吵醒,道是萧尚书夫人上门来了。杜夫人只觉得头突突地跳着疼,鼻塞喉肿,强撑着起来应付萧尚书夫人,寒暄了一回,听到萧尚书夫人是为蒋长扬而来,不由气得倒仰。半点不敢表露出来,满脸堆笑地推说等朱国公回来又再说,好容易打发走萧尚书夫人,回到房中一头栽倒就再也爬不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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贵子将书信递给牡丹:“蒋公子说他昨日去寻潘世子,不曾寻着,此番却是来不及去寻了。只怕是得等他回来才行。”
牡丹微微沉吟,道:“让人收拾一下马匹,你也收拾一下,跟我走。”本来蒋长扬出面是最方便的,但既然蒋长扬忙不过来,她便只有亲自去试一试了。
贵子见牡丹与恕儿皆都着了男装,不由有些担忧:“娘子是要去哪里?”
牡丹道:“我去找潘世子。”
贵子想了想,默不作声地上了马。几人到了楚州候府附近,牡丹停住马,将钱和名刺一并递给贵子:“你去门房上问问,若是潘世子在家,就将名刺递进去,若是潘世子不在,便问去了哪里。”
少倾,贵子回来道:“娘子,说是好几日前就出去了的,大约在东市胡人酒肆,若是不在那里,便不知了。”
牡丹只一想,便猜着是去了哪里,当下拨转马头去了东市。到得玛雅儿所在的酒肆,不见玛雅儿坐在窗前,牡丹便使贵子去打听,道是玛雅儿在陪潘蓉吃酒,此时玛雅儿正在跳舞。
那堂倌儿见着牡丹等人,也不觉得稀罕,只道是哪家的小娘子贪玩,想来见识见识胡姬,便笑着道:“这位小郎君,我们店子里还有其他精通技艺的胡姬,不如小人替您引见?”
牡丹摇摇头,问清就是潘蓉一人,便命贵子将自己的名刺拿给那堂倌:“还请你拿去给潘二郎。就说我有事要找他,让他下楼来。”
那堂倌扫了一眼,但见上面写着个何七郎,笑眯眯地应了一声,利索地往上去了。少倾,下来带了几分为难地道:“小郎君,潘世子说了,他此刻正忙着给美人奏箜篌凑兴,您若是要找他办事儿,便上去凑个热闹,若是不行,您便走人。”
牡丹沉默片刻,撩起袍子大步往上。恕儿轻轻拉了她一把,低声道:“娘子,不妥吧?”
牡丹摇头。白夫人当初为了她的事情可以来回奔走,她为了白夫人走这一趟又算得什么?恕儿与贵子赶紧跟上去。
还未到门口,就听得箜篌声响。牡丹隔着珠帘望去,但见潘蓉一身绯衣,盘膝坐在茵席上,怀抱胡箜篌,拨弄得正急,含笑望着面前正旋转如飞的玛雅儿。
恕儿打起珠帘,牡丹也不入内,就静悄悄地立在门口看着,玛雅儿旋转过来,望着她嫣然一笑,抛了个媚眼,继续旋转如飞。潘蓉则是装作没瞧见她,迳自弄得高兴。
一曲终了,玛雅儿方才一个急旋,停在潘蓉面前,娇娇地举着一只手对着潘蓉笑道:“二郎,我跳得如何?”
潘蓉伸手摸了她的脸颊一把,将一粒珠子放在她手心里,笑道:“跳得真好。”
玛雅儿笑道:“可惜了,不能再跳呢,您有客人来了。”
潘蓉斜瞟了牡丹一眼,指了指身边的座位,然后又回头看着玛雅儿:“不妨,你继续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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